文章梗概:背景/会议情况/重大决定/行动/深远影响
1910年春,辛亥反正的前夜,陕西同盟会重要负责人、慕亲会首领聚集在陕西省泾阳县西北乡的"柏氏花园",召开了一次重大的秘密会议。历时二十多天。这次会议实为陕西革命事业之胚胎!史称"柏氏花园会议"。会毕于花园内"水榭亭"合影留念,井勿幕指亭顾诸君曰:他日国事克定,而吾人尚在者,复置酒高会于此,斯不朽之盛事,媲美"兰亭"矣!故亦称"水榭亭会议"。
历史背景
百年前(1905年),神州大地的政治午台上,革命派、立宪派和清王朝三种力量激烈角逐。中国未来命运关键性事件均在此年发生。这时候微妙地变化是民心丕变,往日对革命党人举义起事,举国舆论曰:乱臣贼子,大逆不道。而此时很少听到一般人的恶声相加。有识之士皆扼腕叹惜,恨举义之未能成功。在1905年以前,立宪派和革命派还十分弱小,而此时则力量空前的壮大。而在这推动历史的两大力量的角力中,立宪派和革命派展开了一场影响颇大的激烈论战,最终以革命派胜利而结束。清政府的"新政"只不过是清政府将要就木前的"回光返照"(这是历史给予的证明)。
是年中国同盟会在日本成立,猛烈地促进了民主革命高潮的到来,围绕着同盟会纲领,革命派与改良派就革命的对象、任务、方法、前途展开声势浩大的辩论。章炳麟在《驳康有为论革命书》中倡言,"公理之未明,即以革命明之;旧俗之俱在,即以革命去之"。还说:"'民主'与'共和'是历史潮流不可抗拒!"邹容的《革命军》说:"革命能扫除数千年种种之专制政体,脱去数千年种种之奴隶性"。"……使中国大陆成干净土,黄帝子孙皆华盛顿"。该书一版再版,脍炙人口。革命派愈论愈强,理直气壮的为辛亥革命做了有力的思想舆论(注1)。
这里应关注的是,在革命派与改良派的论战中,革命党人并没有停止过武装斗争。从1906年开始联合会党、新军连续不断发动十余次反清政权武装起义,一直把武装斗争提到最重要的位置上。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依靠的武装力量主要是会党,继之新军。孙中山说"内地之人,其闻革命排满之言而不为怪者,只有会党中人耳"(注2)。同盟会人力图由会党发难,新军响应取得成功。而熊成基领导的新军起义(熊是反清组织"岳王会"军事骨干、安徽新军炮营队官,1908年11月22日发动起义,围攻安庆,很快失败)给了同盟会人一个信号:新军革命开始。新军起义、观感为之一新,大大地增强了革命的信心。
1910年全国性革命高潮随之到来,被统治人民的愤怒到了警界点。人民无法照旧生活下去;统治集团内部亦陷入极度的混乱,无法照旧统治下去。以西太后之死和袁世凯被放逐为政局之转折。此时,中国社会的经济亦陷入大混乱之中,横征暴敛、滥发纸币、通货恶性膨胀,经济崩溃,秋惨之气充满中国。这正是,山雨未来风满搂,土崩之势,今己见端。清王朝政权己是摇摇欲坠、风雨飘摇。
陕西地处腹域,向来是清政府横征暴敛之地区。加之连年水旱灾害,灾区达六十余州县,十室九空。人民流徏,饿殍载道。哀鸿遍野,城中满目萧条。而清政府"无年不加税,无款不剥民"。地方财政难以维持。1909年8月25日"上海文汇报"记载,在陕西刀客、哥老会、义和拳等组织布满渭河一带,周(至)、户(县)乾(州)、武(功)、扶(风)、眉(县)、岐(山)、凤(翔)、宝(鸡)、陇(州)、华(阴)、潼(关)等十数州县。这就为革命党人创造了迅速壮大的群众基础。从而由沿海起事到内地发难具备了条件。著名"柏氏花园会议"就是在这种背景中及时召开的,这次会议对于日后的陕西辛亥革命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。
有关同盟会的几个问题
为了客观地反映这次重大活动,还需要叙述关于中国同盟会复杂性的问题。
1、中国同盟会是一个十分松散的组织,入会以后并没有严密的集体组织活动,而是各行其是,不定期聚散,依靠亲朋好友和各自的小团体进行革命活动或协凋。
2、从组织手续上说,承认同盟会的宗旨后,写一份入会的盟书,当天举行仪式,对天发誓,或歃血为誓,示无反悔,即可入盟。宣誓时要有主盟人和介绍人在场。在会内担任一定职务,自己主动参加活动,以后很少受到组织的约束。
3、内地的同盟分会,处在秘密状态。组织分散,全凭自己的认识,依靠彼此之间的历史关系,共谋某一活动。参加了同盟会也可以参加数个革命社团,并参加社团的一些活动。
4、在辛亥革命中,以孙中山为首的中国同盟会起着主导的作用,但不是唯一的革命力量,在这以外还有许多重要人物和革命团体,有时几个组织平行地开展工作,然其要一也。(注3)
这几点对于了解"柏氏花园会议"是有十分帮助的。
高又明与"柏氏花园"
《陕西辛亥革命回忆录》一书中载:实业单位,"柏氏花园",柏筱余家花园。由高又明管理。因其地处西安、渭北交通要道,且极幽静,便于同盟会人往来住留,是同盟会人秘密聚会场所。
先父少小在大簸箕柏家当书僮,家境十分困窘。他却仰慕古代圣贤的志向,虚心而师百氏。读史明志,学习科技文化以致用;结交豪杰志士以报国。遂与小主人和热血学子均为莫逆之交。在江湖中他与民间秘密反清组织过从甚密。听家人讲,奶奶高王氏有所闻后,训斥曰:儿呀!鞑子是红毛绿眼晴,杀人不眨眼!你是不要你的小命了!他告慰母亲说:孩儿不孝,让老人操心,请不要生气,我们都是从感恩孝顺做起,你放心,放心。
1903年在四川,缘交乡党井勿幕,同气相求。他尤叹服井君的抱负,井君亦知又明是一个有理想、重实践的好朋友。勿幕决定赴日本探求救国的道路。叙谈良久,在为井君饯行时,先父微资相助。二人约定他日有举必相伴之。
关于陕西辛亥以前几种革命力量的结合问题,是这样记述的:当井勿幕初回陕西时,鉴于孙中山、黄兴等联合"洪门"、"三点会"、"致公堂"等团体的做法,即有联合"哥老会"和"刀客"意图,只因当时同志们不同意而未能实现(即1906年春三原"北极宫会议",时柏筱余就读三原工业学堂,柏筱余和高又明居此处。)历时不久,便由高又明介绍吴虚白和井见面。吴系"慕亲会"中人,相谈之下彼此都很赞服。吴又介绍会中的两位首领洪宝臣和唐和尚一起入盟(伙),吴虚白讲,纯以文人,终属空谈,无济于事。得到的共识是,现在要把革命工作推向"哥老会"、"慕亲会"、"刀客"以及广大的群众中去。这样"柏氏花园"就成为革命党人、民间义士、外省革命团体、民主思想活动家等宿留聚集之场所。许多活动都在这里策划组织。同时,同盟会人开创的"耀县庙湾畜牧场"、"宜君马杈铁矿"发展畜牧,发动农民,采矿冶铁,结合工农。以备建立马队,制造手榴弹。由于不是单纯的宣传文化鼓动机构,史家称之为实业单位。这标志着革命工作更具体深入地不断发展。昔日"西北洪门掌门人"顾炎武屯垦反清就是如此做的(见"井公遗墨珍藏记"一文)。这是1907年间的情况(是年春井勿幕赴四川,转东南各省与黄克强、朱贵金诸人联络,年底回陕西)。随着实体机构的充实,以及会务的进展,数月间,陕西同盟会分会与各会党综合统一,乃大联合。形成气候。具备实体并与一般工农层联络,是腹域陕西辛亥前革命活动的一个特点。在此时机,高又明、吴虚白效法顾炎武十谒明陵之风,几经密议策划,提出祭扫黄帝陵,以推动大好形势的发展,陕党各方负责人精心安排组织了感天地、泣鬼神的誓师动员会-"重阳日盟誓黄帝陵"。(详见本书高启宏:《秘祭黄陵》一文)。
这次祭典仪式是仿"慕亲会"供奉佛祖"达摩"的仪式进行的,本着"祭如在"的精神情感,有声有色,深刻有效。在对清朝统治的宣战檄文(祭文)中明确提出"建九世复仇之义师","扫除专制政权,建立共和国体"。祭后在泾阳柏氏花园开会研究,确保完成今后的工作任务。这一巨大的凝聚力,使各司其事的松散活动面貌焕然一新,是实现大联合以后的一次重要活动(1908年)。这时的形势已是如箭在弦,一触即发。
《辛亥革命在陕西》编者按云:高又明曾有不少贡献,谓其:性沉静、有巧思,知言之不虚矣!这时渭北已形成陕西辛亥革命之策源地。柏氏花园具有特别的地位,辛亥前夜拟定西北发动起义计划在此举行,自有因也。
紧锣密鼓的柏氏花园会议
1910年春,井勿幕与宋向辰身负重要使命由东南返陕。中山先生指示,鉴于南方起义屡遭失败,欲改布署,从西北内地发动,南方策应。这就要召集陕同盟会各负责人、会党首领详加讨论,周密安排,切实行动起来。于是在陕西泾阳县西北乡柏筱余家中的私人花园召集会议,历时卄余日。
会议主持人:井勿幕、宋向辰。会议召集人:高又明、柏筱余
一、参加会议的人员及当时担任职务请况如下:
樊灵山:耀县人,庙湾畜牧场发展实业开展革命运动,同盟会人往北山活动时在此住留聚会。
谢墉:广东人,三原宏道学堂教师。
王正身:蒲城人,马杈铁矿主持之一,准备开矿,制造武器,结合工农,发展队伍
。
柏惠民:泾阳人,东道主,会务安排。
高又明:泾阳人,负责药物、器材、宣传品、会务。
丰协度:蒲城人,负责文稿。
刘芬:四川人,负责连络江湖人(哥老会)。
雷尔清:四川人,编写歌谣(清政府即将垮台的民俗语言)。
张仲良(师渠):扶风(武功)人,医家,暗中运动革命,负责文稿。
罗少鸿:礼泉人,联络各校学生。
高季维:泾阳人,负责宣传。
任杰:耀县人,负责交通北山及各县。
刘溪庵:富平人,联络游侠。
吴虚白:慕亲会领袖,和尚,住车公寺负责消息。
孙澄海:泾阳人,似是而非、无大贡献。
洪宝臣:四川人,慕亲会,精医道有奇术。
二、通知因故没有到会的计有九人:
郭希仁、李桐轩、张翊初、马开臣:时在西安。
邹子良:耀州牧羊场经理、黄龙山矿场创办人。因奔走西安、渭北等地未到会。仍被举为总揆渭北会务之一。
张奚若:时来往上海、西安运送物资,传递消息。
李季直:时在上海克复学报社。
吴希真:时在抗州。
刘予:时往来四川交通消息。
参加"水榭亭会议"的个人资料,在陕西人物志中多有载故从略。
三、讨论内容及决议:
传达总部指示,分析全国、南方诸省和西北的革命形势;拟订会章,通讯方法,筹备武装,宣传口号,秘制弹药,起义计划,分工协作等方面。
决定事项:
1、由井勿幕、宋向辰、邹子良、柏筱余四人总揆渭北会务。
2、由柏筱余出资五千金,罗少鸿出麦二百石,由邹子良用于陕北宜君马栏山开设铁矿,冶炼屯垦,制造手榴弹和容纳各地党人。
3、会后,与西安咸长派郭希仁、张翊初、李桐轩联络,完善一切,取一致动作。
4、在渭北各县成立同盟会分会,订立会章,指导开展基层的工作。
5、西北军火无源,实为革命之首要,由高又明专司炸弹制造及黄色炸药之研制配备。
会议后行动:
1、为时半年,十三县均成立同盟会分会,会员发展千名以上。各分会主持人列于后:三原"勤公社"张警吾、陈铎、谢墉。富平,焦子静。蒲城,王敢陈、寇胜孚。礼泉,罗少鸿、晁式之。乾县,吴希真。户县,崔宝航。兴平,张复堂、史可轩。武功,张仲良。泾阳,王菩僧、周伯敏、高季维、李春堂。耀县,成柏仁、于鹤九、胡定伯。白水,曹俊夫。高陵、渭南、潼关亦纷纷成立分会。
2、邹子良、樊灵山主持的实业已具规模。
3、因缺乏执戈之士(武装力量),在柏氏花园召集会议,决定:由郭希仁、钱定三联络清新编陆军各营、运动新军。为贯彻孙中山的革命主张、付诸行动,拟定大雁塔歃血订盟事宜。
4、同盟会员李仲三宣传同盟会的主张,开导联络关中刀客,赍书往说有武装组织的仗义行侠之流,全部加入到组织中。
5、张警吾、谢墉介入加强勤公社,广播革命之种,把革命的书藉、宣传品散布于关中、陕北、山西、甘肃各地。
6、广事招纳外省潜踪入陕之党人,以柏氏花园为活动据点,共同举事,或宣传鼓动互通消息,或秘制武器弹药。
7、风声传播,清吏有所觉察,柏筱余以办学育材为掩护与清吏委蛇,并以咨议局议员身份公开活动。
8、拟订1910年三原腊八会期,乘西安各官出城之日举事(由勤公社、西安方、刀客三方组织),有军事冒险未实行。(注4)
从历史的回顾中思考"柏氏花园会议"
综上所述,在陕西辛亥革命史秘密运动时期,"水榭亭会议"是规模最大,历时最长,议程最多的一次著名会议。会议分析了辛亥前夜的革命形势,结合本省的实际,拟订了行动计划、联络方法和暗语,推动会务成立分会,发展实业,筹备军火等诸多方面。难能可贵的是会后雷厉风行,落实于行动。这些筹划对革命事业有着十分重大的意义和影响。
武昌义旗一举,三秦、关辅首先响应,数日之间扫除二百六十余年之浊秽。与南北各省革命志士遥相呼应。清军企图扑灭陕西革命,恢复东南。东路有豫军、毅军以进潼关,西路凶顽的升允率甘军直逼乾州、凤翔,前后夹击,垂死挣扎。东、西战事,外无援应,血肉相搏,日月夺光,气壮山河,较之汉阳龟山之役、金陵雨花之战其壮烈有过之而无不及!在与甘军战于乾、礼间,甘军不能长驱直进,始终未能越雷池一步,高又明设厂所制之炸弹威力居多(注5),柏氏花园运筹之功明矣!数十县州一举成功,一星之火形成燎原之势,渭北民军倾成气势,关中刀客所至之处,敌闻风落荒溃逃,在辛亥光复及保卫新生政权和影响全国的局势中,在整个成败全局中,彰显着"水榭亭会议"的异彩,这是辛亥革命史中光辉灿烂的一页,历史永远地铭记"水榭亭会议"做出的巨大贡献。
(2007年11月脱稿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