黄帝,轩辕氏。是中国古代传说中的一位圣人和贤明的君主,又是传说中中原各族的共同祖先。他开创了中华民族的初始文明,被尊为"人文初祖"。黄帝安葬在陕西黄陵县桥山。黄帝陵是历代炎黄子孙祭奠黄帝的场所,本文所记秘祭黄陵发生在公元1908年农历九月九日重阳节,发生在清末年间这件感天地、泣鬼神的秘密祭黄帝陵活动,缘由还得从满清入主中原说起。
自满清入主中原以来,民间反抗一直不断,陕西亦是如此,满清入关之初期,象查嗣庭、岳钟琪之大狱,象黄黎洲(黄宗羲)的华山讲学,象顾亭林(顾炎武)寻访古碑,远游僻地,都是访求忧国忧民之士,深谋大举,以光复祖国。以至陕西关中地区传承的"关学"更加兴起。"关中学派"溯自北宋张载,到清朝以关中三李为代表,乃李二曲、李雪木、李因笃是也。他们著书立说,开馆授学,弘扬中华文化。以后又有三原的朱佛光在宏道书院讲学。在民间更有各种反清群众组织,象"慕亲会"、"三合会"及刀客(即匕首会)等等清朝末年,更是吏制腐败,民不聊生,天灾人祸不断,农民起义时有发生。19世纪40年代起,西方列强连续发动了一系列侵略战争,迫使中国签订了许多不平等条约,中国的主权和领土完整受到严重侵犯,逐渐沦为半殖民地、半封建社会。另一方面,民主革命思想得到广泛传播,革命团体也相继建立起来。
1905年中国同盟会在日本东京的成立,标志着中国的民主革命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。当时在东京留学的陕西籍学生井勿幕加入了同盟会,为孙中山先生所器重,"呼为后起之英"。他向中山先生要求回陕组织同盟会支部,当时中山先生正想打开西北革命局面,见他态度坚决,又在西北有一定的人员基础,遂同意并委任井勿幕为同盟会陕西支部长,回陕开辟工作。开展工作的方法,是先由亲友做起而然后扩大到多数关心国家大事的人。井勿幕1903年在四川重庆正蒙公塾读书时,与曾因泾阳巨富柏森家的商务事情入川的高又明结识,两人成为志同道合的朋友。为寻求救国之道,他们相约分头行动,井勿幕等人去日本留学;而高又明返回陕西,联系仁人志士以伺机而动。1905年,井勿幕带着孙总理之救国主张暨同盟会宣言"驱除鞑虏,恢复中华,建立民国,平均地权",取道朝鲜及辽宁、河北、山西等省,于冬季回到陕西,此时高又明已在泾阳。两人相见后,高又明介绍了陕西当时的形势和开展工作的情况,井勿幕向高详谈了同盟会成立的经过及同盟会的主张、宗旨,高又明非常赞同同盟会的纲领,因而交谈非常投契,高又明由井勿幕介绍加入同盟会,这样高又明成为陕西本土上加入的首批同盟会会员之一。当时的陕西,党禁方密,人皆危言危行。清朝官吏深怕革新者暴动,在各个要紧据点驻兵,如在西安城四城门楼及钟鼓楼上扎兵,叫"消防驻在所",并在各县行政方面严密稽查。在这样的艰苦条件下,经过艰难的活动,到1906年,共联络西安、渭北等地卅多人。当时清政府的控制防范极严,陕西保皇派的势力十分强大,所以活动非常的困难。井勿幕觉得当时情势没有大的发展准备去外省,高又明劝井勿幕不要离开陕西,他们筹划召开了一次全体会议,会议的地点是柏筱余家在三原北极宫的一个大宅院内。会议讨论的内容是研究招收会员和开展工作的方法,在会上有两种意见,一种主张多扩大会员,另一种主张宜慎重发展。最后会议决定……缜密缓进。在会上,井勿幕提出,扩大联络的范围,联合有实力的"三合会"、"慕亲会"及刀客等,但因为一般同志大多数是读书人,看不起会党,不屑与之为伍,没有获得与会者的响应。会后,井勿幕带一些同志赴北山宜君中部等县观察,选定耀县境内山地创办畜牧区;马栏山、黄龙山各地为采矿区,设专人负责;并与一般工农群众联络。1907年春季,井勿幕赴四川,转东南各省与黄克强、朱贵金等人联络,于年底回到陕西。
井勿幕回到陕西时,会务在高又明等同志的努力下,已经有了一定的发展,西安根据地成立了公益书局、公正和纸店、健本学堂等,渭北一带则有柏氏花园,三原、耀州等十一县都有一些秘密据点,并且有相应的负责人。柏氏花园,位于陕西泾阳县桥底镇柏家村,这是柏筱余家的花园。里面草木茂盛,四季花香,环境幽雅,内有水榭亭等景观。这里是西安去渭北必经之地,交通方便。因是私人园宅,又管理严密,外人不能随便入内。"柏氏花园"具体由高又明负责管理。革命形势有了一些进展,但仍然感到工作力不从心,因为会员大多是知识分子,宣传鼓动可以,但组织起义,力量就非常单薄。高又明一贯支持井勿幕联合会党的正确主张,为了开展这一方面的工作,高又明把会党首领吴虚白介绍给井勿幕。吴虚白是僧人,三合会人,慕亲会领袖,在会党里很有号召影响力。吴本是和尚,遁入空门,无心过问世事,但一见井君非常钦佩,和井勿幕交谈以后更是投契,成为挚交,把自己知道的会党情况都介绍给井,并且又把三合会洪宝臣、慕亲会唐和尚等人介绍给井勿幕。这样一来,同盟会就和会党人员密切联络上了。有一日在西安,井勿幕、吴虚白、高又明、郭希仁等几个人在一起商谈。井勿幕坦率地对吴虚白表达自己的苦恼:"欲作一事。人材无,钱难,欲罢之,又不肯,责任如此,奈何!"吴虚白亦开诚布公地说:你要实现民主革命推翻满清这样的宏大计划,必须联合武装力量,联合哥老会、刀客和新军;并通过一定的方式,统一大家的思想,制定严密的组织纪律。如果仅仅在文士中空谈革命,既无群众,又缺粮饷,这样是无济于事的。经过这一次谈话讨论以后,对井勿幕的启发很大,再加上井勿幕曾经亲眼见到过黄克强联络会党的作风,更加坚定了他联络会党、刀客和新军武装力量的决心。于是先由井勿幕、高又明等少数同志向同盟会各同志解说利害关系,逐渐说服了大多数同志。以后又由大会通过"决议",联络新军、刀客、慕亲会等。经过数月的时间而联络成功,共同拟一新名义为:"通统山、同盟堂、梁山水、桃源香"。这是仿一般会规设立的山水香堂,用此联络义气,约定在以后的活动中保持-致行动。形成了初步的大联合的革命形势。
1908年十月初,陕西的同盟会与各会党在初步综合统一后,井勿幕、高又明、吴虚白、李仲特等人在西安大雁塔寺召开了一次秘密联合会议,会议上多数人主张暂不宜主张"平均地权",恐怕引起一般人误会,决议改为"主张土地国有"。为了表示反满决心、加强巩固反清联盟的基础,决定农历九月重阳日共同去祭奠黄帝陵墓,会议推举郭希仁、张翊初起草祭黄帝陵文告,并决议以后废除清朝纪年,改以黄帝纪年。会后,大家分头按照会议决议做准备,务必于农历九月初以各种名义,侨装打扮,设法准时到达北山黄帝陵恭祭。
事前经过慎密安排组织,设立"总管司"二人,负责安排布置和总管这次活动的全过程;设立"内巡司"一人,负责内围的安全保卫工作;设立"外巡司"二人,负责外围的安全保卫工作。这些安排是为了避免清室的官吏察觉,防止走漏风声发生意外,从而确保活动的顺利进行。此时在北山以开矿,畜牧等名义创立的根据地,已经有了相当的基础,能够保证往来人员的吃住问题。
在这次前往北山的人员中,由焦子静从臬台衙门开出公文,带着几位由自己同志装扮的碑帖拓字匠,先期到达黄陵布置,谎称是上级衙门需要拓碑文送人,住在陵地拓碑文,一面观察动静并等待后面的人的到来。高又明和柏筱馀私下托巡警道张藻开具介绍信一封,称作是去北山各地考察媒矿、牧畜业。郭希仁、井勿幕等一行五人,携带由官方友人给耀县、淳化等各县县长的介绍信函,说是去延长考察石油,并途经各地观光,请沿途招待安排。吴虚白等本身就是僧人,云游四方,不会引起一般人的注意。其余有十几人侨装为商人,假借到北山收买兽皮,另外一些人伪装成冬季到山林打猎的人,冬季皮货商及猎人进山的事年年都是有的,清室的官吏也会认为是平常的事情,看不出什么破绽,而且一般山内居民,乐于外来商人进山,因为可以赚到钱。

农历九月重阳节前,各地陆续到达的有二十余位同志,内中有陕西省籍十六人,四川省七人,广东籍一人以及山西省、甘肃省数人。参加祭奠人以年龄大小为序,在祭黄帝陵文告上一一签名。农历九月重阳日这一天,大家齐集在黄帝陵前,祭典仪式是仿"慕亲会"供奉佛祖"达摩"的仪式进行的,既隆重又朴素,与祭者本着"祭如在"的精神,点燃香烛,敬献上鲜花、清酒、牲肴等供品,向黄帝行祭奠跪拜大礼,然后恭读祭文:"维黄帝纪元四千六百○五年九月重阳日,玄曾孙
某某等仅以鲜花、清酒、牲肴之仪,敬献于我皇祖轩辕黄帝之墓前……近年以来,欧美民族,对我环伺,各欲脔割大好河山,而满清政府恣其荒淫,不恤国耻,殷忧之士,义愤填膺,近有执义帜而起者,粤东如陆皓东、郑士良、孙逸仙,湘越如马福益、黄克强,湖南如唐常才,均矢志盟天,力图恢复。某等生逢艰巨,何敢后人,乃集合同志,密筹方略,誓共驱除鞑虏,光复故物,扫除专制政权,建立共和国体,…"。在祭文读到慷慨激昂时,更有意料不到的是,竟有一些人情难自持,情不自禁,有呜咽流涕者,有顿足捶胸,号啕大哭者,若丧考妣,以至于参加祭奠的所有人,没有一个人不落泪的。祭奠过后好几日,大家的情绪仍然难以平静下来,各个人表情凝重、心事重重。其中年令最小、性格天真的吴希真,竟然两天都吃不下饭菜。井勿幕看到这样的情景,深切的感到这种庄重、有声有色的活动仪式,远比单一的文字宣传更加深刻有效。所以与同志们商量研究,仿照"慕亲会"的活动方式,并且加以改良,作为以后在反清联盟组织中开展工作进行活动的基本形式。议定于每年春天农历二月二日,选择地点举行一次,考查一年来工作的得失并进行赏罚。每次开会,仪式严肃,制定的戒律非常严格,对工作严格要求。在开会时,拟一文,在开始上香献馔时朗读,此文叫:"誓墓文"。除按"慕亲会"所供奉的神位外,增添关羽、岳飞两人,因为关羽神勇而有义气,岳飞驱除异族,精忠报国,均对"驱除鞑虏,恢复中华"有现实意义。后来在1910年召开的奠定陕西辛亥革命基础的泾阳"柏氏花园"会议上(亦称"水榭亭会议"),更加详细的制订了各种活动的办法和章程(详见本书高启纶《水榭亭会议始末》一文)。
重阳节秘密祭黄陵是陕西的同盟会与各会党初步综合统一后,一次大的重要联合行动,主要是由陕西的同盟会策划、组织、实现的,参加的人员有三种成分:同盟会会员、同情同志者及会党人员。一般称为"陕西同盟会祭黄陵"。这次活动在政治主张上明确提出"誓共驱除鞑虏,光复故物,扫除专制政权,建立共和政体",体现了同盟会的宗旨。这次活动激发了大家的革命意志,加强了感情交流,加强巩固了反清联盟的基础。参加这次活动的人员大部分是陕西辛亥革命的领导和骨干,对以后陕西的辛亥革命活动有很大的影响。这次活动的模式,成为以后开展工作进行活动的基本形式。
时光流逝,转眼过去了卅多年,到了二十世纪四十年代,经过无数先烈和志士仁人的奋斗,帝制早已推翻,共和建立多年。但他们的革命精神和事迹是人们永远怀念的。经当时的中央政治会议批准,陕西成立了"陕西革命先烈褒恤委员会",主任委员:刘守中、于右任等;委员:
张继、邵力子、冯玉祥、邓宝珊等;编纂部主任:王陆一 ;编纂委员:马亚时、成柏人等。编纂西北革命史巨著《西北革命史征稿》(上、中、下卷),征集西北革命史稿。当年参加其事的人,多数已经逝世,知其事者,已无几人矣。于右任、邓宝珊等人是高又明靖国军时期的老战友了,嘱咐高又明为昔日亡友同志计,为革命史征计,要分神写出当年的革命回忆。高又明也已年逾六十,体弱多病,加之久不执笔,事情已过去了数十年,所有事件、人物及发生的时间,都需要回忆,所有的文件都需要寻找查对,需要投入很大的精力和花费大量的时间,是很困难的事情,实在无从写起。但想到当年牺牲的同志,想到当年自己和同志们出生入死共同奋斗的事情,实在是应该留下一段革命的回忆史料,于是尽所见所知当时的情况写下回忆录《如是我见我知录》。在写作期间,和当时的编纂委员马亚时先生就写作问题多有来往,说起当年重阳节秘密祭黄陵这一惊险而有趣的往事,感觉到真是可以写出一部很有趣味的小说,特别是当年祭黄帝陵时,高又明把祭黄帝陵文告抄录下来,日后保存在三原县寓所的书箧中。(笔者认为遗憾的是由于当时的特殊环境,未将名单抄录下来)。马亚时听后很是高兴,认为:"吾兄前言之黄陵誓墓文,乃吾陕特有之革命材料,非常可贵,拟即编入稿中,此文谅字句不多,请速写出寄来为祷"。高又明因两次搬家时都不在陕西,祭黄帝陵文告找寻不见,只好凭记忆将原祭文大意写出,但时隔年代太久,实在记忆不全。祭黄帝陵文告又不知搬家后放在何处,乃亲自翻箱倒柜找寻,所幸在旧书箧中终于找到,见到四十年前抄录的文稿,高又明追今抚昔,浮想联翩,抚摸良久,附于文稿之中,为陕西辛亥革命保留下了这一珍贵史料。高又明本人亲身经历辛亥革命活动,《如是我见我知录》所回忆写出的各种资料丰富翔实,和他写的另外几篇文章《柏筱馀先生纪念碑》、《高季维传略》等,尽皆录入《西北革命史征稿》上、中、下卷三卷之中,专家学者认为是研究同盟会在陕西早期革命活动的重要历史资料。
据高又明《如是我见我知录》记载,参加重阳节秘密祭黄陵的有:
井勿幕、高又明、柏筱馀、吴虚白、郭希仁、焦子静、吴希真等二十余人。
吴虚白:生卒年不详。僧人,三合会人,慕亲会领袖,在会党里很有号召影响力。高又明把吴虚白介绍给井勿幕,吴虚白又把三合会洪宝臣、慕亲会唐和尚等人介绍给井勿幕。是陕西同盟会与各会党联合的关键性人物。对陕西辛亥革命有很大贡献。一个张良、范蠡式的传奇神秘人物,革命成功后情况不详,可能是归隐江湖了。高又明曾在给马亚时的信中提到:"在弟之意,若吾陕刀客源流、慕亲会之内容及吴虚白等之归宿,似宜叙入,方显得吾北方人民族革命之思想并非近年来随他人应时而乱喊也,其来源有自耳"。但笔者一直未找到吴虚白相关资料。
张翊初:(1882-1940)名赞元,字翊初。甘肃灵县人,居住长安。其父历任陕西、山西、湖南等省巡抚,《清史循吏传》载颇有政绩。张翊初清末留学日本法政学校,并加入同盟会,为《夏声》杂志撰写文章。民元前在陕西参与秘密反清活动。曾任靖国军总司令部秘书。1931年任陕西省政府委员。1940年因病逝于西安,子贻谋。
祭黄陵有广东籍一人是否指谢墉待考。谢墉:生卒年不详。三原宏道学堂教员,广东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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